□ 文/图 祁云枝

    用凤仙花染指甲，是我童年的一大乐趣，那鲜红可爱、数月不褪的蔻丹，曾是童年最耀眼的化妆品。

    小小一片凤仙花，背依一大丛鸢尾，静悄悄地在风中摇曳，桃叶般细长的叶下，层层叠叠的花朵探头探脑。水灵灵的色彩，似乎随时会从花瓣中滴落。暮色中，身着红花、粉花的凤仙，分明是童年一起嬉戏打闹的玩伴。

    “俗染纤纤红指甲，金盘夜捣凤仙花。”当凤仙花的娇艳，伴着明矾或食盐的温度烙印在小小的指甲上时，凤仙花，在许多人的记忆中便挥之不去了。

    花，不一定要高贵，也不一定要妖娆，但一定要独特。花如此，人，也该如此吧。

    “妈妈，指甲花打我呢。”呵呵，之前没告诉女儿朝朝，凤仙花毛茸茸的种荚，具有奇异的活力和能量。成熟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因为痉挛性收缩，以不可思议的初速度，弹射出很多出籽儿。

    然而，凤仙花的这种性格，却分明迎合了孩子调皮的心态，待女儿知道了缘由，反而专注地挨个儿去碰凤仙的种荚。看着鼓鼓的种荚，在自己的手下一个个砰然炸裂，荚瓣向内卷弯收缩，将种子以漂亮的抛物线弹出，她乐得手舞足蹈。

    此时的凤仙花，也一定特别高兴，它的目的达到了——凤仙的子孙在朝朝的触碰下，奋力弹射到更远的地方，一些种子的射程可以达到一两米。

    我曾经在显微镜下，认真观察过凤仙花神奇的果荚，试图发现其活力的根源，但我看到的只是卷曲了的荚瓣，我触摸不到它发力的神经。

    与植物打交道多年，自以为最了解植物，却始终无法解释这神秘的力量。这未知，或许，正是植物吸引我坚持了解和研究它的魅力所在吧……

    站在凤仙花的立场上，它的英文别名：Touch me not（别碰我），该有多别扭！我想凤仙花如果会说话，它肯定主张：叫我Touch me好了，把后面的not去掉！

    当初给凤仙花起名的人，绝对不了解凤仙花的心思，也低估了植物的聪明智慧。

    凤仙花种子虽然性子急，凤仙花的性情却是低调、安静，甚至随和的，不择土壤，随时随地都可以发芽、开花、结果。

    温婉的凤仙花怎么选择了充当射手？这，是她用智慧扩大地盘呢。

    在如何“开拓领域”方面，植物的智商远远超过人类。植物世世代代都在与“无法走动”的命运抗争着，为此，它们发明了花朵、发明了香味、发明了甜美的果实，发明了会飞、会发射、会爬行的种子。目标只有一个，利用昆虫、利用风、利用鸟、利用动物等一切可以利用的传媒，将种子递送到更加宽广的领土上。

    此刻的朝朝，在凤仙花的眼里，就是一个可以帮它递送种子而又自得其乐的“媒介”。

    正是由于无法走动，植物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的亲戚甚至是母亲！想想看，一棵树成千上万颗种子如果都掉落树下，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一场关于土地、阳光、肥料的争夺战会不可避免地在家族中残酷上映，而结果显而易见——种子们要么腐烂，要么注定在不幸中萌发。

    因此，千百年来，植物妈妈们一直不屈不挠、想方设法为子女“设计制造”远行的装备——枫树种子的螺旋桨、苍耳的钩刺、蒲公英的降落伞、莲蓬的临时航船等等。妈妈们借助“高科技”，鼓励支援孩子们离家出走——如果人类在这点上可以超越植物的话，“窝里斗”这个词恐怕早就从我们的眼前和嘴边消失了。

    没有学过物理的凤仙花、枫树、苍耳和蒲公英们，怎么这么了解机械动力学的原理？这么独特、聪明的发明又是怎么想出来的呢？当植物在地球上现身时，还没有人类，更没有可以借鉴模仿的对象，植物这些小小的创造发明和令人惊讶的手段，是怎样在黑暗中摸索？遇到怎样的障碍？经历过多少次失败？以怎样顽强的毅力，一步步变成我眼前的这个样子呢？

    一粒被朝朝碰触了的凤仙花种子，射落在我的小腿肚子上，关于植物智慧的思索，戛然而止……

    从认识部分植物开始，到知晓几千种植物的秉性和心思，植物，早已融入了我的日常生活。与植物相处越久，越能够体会它们的聪明智慧，以及无处不在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