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时报记者 项铮

健康中国，科普先行；肿瘤防治，科普先行。4月15日之后的一周是第三十届全国肿瘤防治宣传周，就如何预防肿瘤的话题，记者采访了中国抗癌协会科普宣传部部长、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胸外科首席专家支修益教授。

记者：肺癌发病发病率越来越高，您也提出过要远离“三霾五气”。“三霾五气”具体指什么，他们有哪些严重的危害呢？

支修益：从世界卫生组织提供的最新数据和我国肿瘤中心最近发表的文章中看，在全球肺癌是恶性肿瘤发病率、死亡率第一的恶性肿瘤，目前全球肺癌每年发病人数约250万，死亡高达180万。中国肺癌发人数106万、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73万。降低肺癌的发病率、死亡率是我国肿瘤防控工作的重中之重。

无论是肿瘤还是肺癌，我们都强调三级预防。一级预防是远离致病因素，二级预防是通过早筛，早期发现早期肿瘤，三级预防就是规范化诊疗，同时重视定期复查，预防和早期发现可能出现的复发和转移。

我曾提出过“关注三霾，远离五气，有效预防肺癌”，就是针对一级预防，就是远离肺癌的致病因素。“三霾”是指室外的雾霾，包括可吸入颗粒物PM2.5,可吸入颗粒物PM2.5已经被世卫组织定义为一类致癌物质。二是室内的烟霾，包括烟草烟气，烟草也是一类致癌物质；厨房的油烟气，中国式烹调的煎炸爆炒、室内烧烤，如果不注重厨房通风，不在烹调过程中始终开着抽油烟机，室内的pm2.5也同样可以爆表。另一个室内烟霾就是装修装饰材料中的可挥发性气体VOC，包括氡元素、苯和甲醛，氡也被世卫组织定为一类致癌物质。第三个就是内心的“阴霾”或“心霾”，是指那些性格内向、偏执，不善于跟人交流沟通，遇到好事的时候不跟家人分享，遇到苦闷的时候也不会跟朋友分担，这种性格孤僻，不善于同他人交流的人群，遇到一些重大的突发事件，机体的免疫机制会就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导致免疫力下降。

一般来讲年龄越大，得肿瘤的几率就越大，年龄越大，长期致病因素累积的系数越大，比如烟民的烟龄越长，吸烟指数越高，得肺癌的风险就越大，再加上“三霾五气”，特别是“心霾”因素，导致机体免疫力下降，得肺癌的几率就会大幅增加。

记者：如何远离“三霾五气”？

支修益：建议公众在雾霾的天气尽量不要外出，如果必须外出建议佩戴上口罩。作为年龄大、有慢性呼吸疾的中老年人，更要重视雾霾天气时肺的保护，雾霾天气外出回家以后把有雾霾颗粒吸附的外衣放在在室外。

针对厨房油烟污染，抽油烟机安装的有效高度应在90-110厘米之间，要保持厨房通风，在烹调过程中始终开着抽油烟机。如果厨房通风条件不好，抽油烟机的功率不足，烹调过程中不是始终开着抽油烟机，导致厨房PM2.5严重超标，对于肺癌高发的中老年人来说，就要尽量减少室内煎炸、爆炒，不要在室内烧烤。

所以针对房屋装修装饰材料导致的室内可挥发性气体的污染，建议要选择环保认可的装修装饰材料，乔迁新居装修时多一些装饰，少一些装修，减少氡元素、苯和甲醛的污染。新居装修完以后通一通风放放气再搬入居住。空气加湿器是针对PM1，空气净化器是针对pm2.5，建议百姓科学选购、使用、安放、摆放净化器、加湿器，还要重视空气净化器滤网的定期更换。

谈到吸烟与健康的危害，控烟与肺癌的防治，有明确研究数据显示，烟草中有7000多种化学物质，几百种有害物质，明确的致癌物质有69种。医学上已经把吸烟对健康的影响、对肿瘤的影响，吸烟对肺癌的影响用吸烟指数来衡量，即每天吸烟的支数乘上吸烟的烟龄如果相乘大于400，就是肺癌的高危人群。要重视年度健康体检和参与肺癌筛查项目。

二手烟对正常人也有健康影响。如果长时间遭受二手烟暴露，即使不吸烟，患肺癌和心脑血管疾病的概率也会上升。建议烟民朋友不仅仅自己要了解吸烟和健康的危害，尽快制定戒烟计划，同时要重视不在室内公共场所、工作场所和在家庭居室吸烟，不让同事、朋友和亲人长时间遭受二手烟的暴露而带来健康的危害。二手烟对老年人、孕妇、有呼吸疾病的人群、正在发育成长的未成年人，特别是婴幼儿有健康影响。我认为烟民应该知晓烟草对健康的危害，重视健康体检，根据体检发现的亚健康状态，主动减少吸烟，争取尽早戒烟。即使烟民吸烟有一万个理由，如果在室内公共场所、工作场所吸烟，让他人长期遭受二手烟和三手烟暴露，也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特别是在已经出台控烟立法的城市。

关于内心“阴霾”的防治，希望大家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坦然面对不顺心的烦心事儿，多与周围的朋友沟通交流，分担烦恼，缓解抑郁和焦虑情绪。

记者：除此之外，预防肺癌还需要注意哪些方面？

支修益：预防肺癌一定要强化健康意识和重视自身的健康管理。健康管理包括饮食管理、体重管理、情绪管理、睡眠管理。

我们倡导合理膳食，适当运动，避免过度肥胖，管理好自己情绪，同时重视睡眠质量和睡眠管理。良好的睡眠第二天才有精力工作，如果长时间睡眠不足，睡眠质量不好，会影响机体免疫力，影响心情。而这些综合因素会形成闭环，相互之间也会有影响。

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保持愉快的心情，适当运动锻炼身体，保证充足睡眠都是提高主动免疫的重要手段。身体弱、免疫力低下、有免疫缺陷病的人群，需要使用免疫干预疗法提高机体免疫力，可以注射一些胸腺肽等提高免疫力的药物，采用医疗干预的手段。但是大多数公众完全可以通过健康的生活方式确保正常免疫屏障的建立，一些中老年人也可以用中药进行调理。

除此之外，要重视定期进行健康体检，留下自己的健康档案，及时纠正亚健康状态，也是预防各种重大慢性疾病的良药，对肺癌高危人群就更加重要。

记者：肺癌高发年龄是多大？

支修益：从传统的医学教科书和国内外的专家共识来看，一般从40岁以上肺癌的发病率开始逐渐上升，55岁是很多国家设定的肺癌早期筛查的年龄界限值。肺癌高危人群的定义包括以下几点，年龄在50岁以上，吸烟指数超过400，有肿瘤家族史，既往有肺部的慢性疾病，有环境和职业的暴露因素，比如长期工作和生活在石油、水泥、化工、煤炭、重金属、雾霾地区，都属于肺癌的高危人群。

在中国，不仅仅是年龄的因素，还要根据所在地区的其他环境职业致因素来确定肺癌的高危人群。总体而言，我国大多数肺癌筛查项目是从50岁以上的人群开始。假如一位烟民20岁开始抽烟，一天一包，连续吸烟30年以上，吸烟指数达到或超过600，如果再有厨房油烟污染，室外空气质量的影响，职业环境的因素等，就会明显增加患肺癌的风险。

我认为40岁以上人应该重视每年一次的健康体检，40岁可以只拍胸片。而50岁以上有肺癌高危因素的人群要用胸部CT检查替代胸片检查。我建议55岁以上老年人，根据肿瘤家族史、职业特点、其他高危因素，要参加本地区开展的肺癌筛查项目。我要强调一点，正常人的健康体检不等于肿瘤的早筛项目。肿瘤筛查是根据年龄增长和中老年人的生活习惯、健康体检指标和某些肿瘤的高危因素，来确定你应该做选择哪些肿瘤套餐的体检项目。

对肺癌的筛查项目也得考虑卫生经济学因素，假如10万人参与胸部CT筛查才查出50多个病人，从卫生经济学角度是非常不划算的。所以我们把肺癌筛查年龄定为50岁以上。

记者：为什么胸部低剂量螺旋CT是筛查早期肺癌最重要的手段？

支修益：在过去的几十年，无论国际还是国内，我们都是用胸片做肺癌筛查。三四十年过去了，并没有看到通过胸片筛查肺癌降低肺癌的死亡率。用胸片可以早期发现肺癌，但是相当一部分肺癌不是早期肺癌，很多发现时已是晚期肺癌。美国率先从上世纪90年代末期采用胸部CT替代胸片进行肺癌筛查，目前从美国公布的统计数据来看，仅仅胸部CT代替胸片一项就将肺癌死亡率降低了20%。

国际上一些肺癌筛查项目结果相关文章发表后，我国一些大城市开始采用胸部CT做肺癌筛查。胸部CT可以早期发现早期肺癌。医生根据胸部CT检查发现肺结节的大小，边缘和密度的变化，以及胸部CT判断有无肺门淋巴结、纵膈淋巴结的肿大与否，把肺癌分成一期、二期、三期、四期。根据不同的临床分期，实行不同的治疗方法。比如早期肺癌做外科手术就可以达到治愈，不需要术后辅助化疗、靶向治疗、免疫等手段。而中期肺癌外科手术治疗后，一定要用术后辅助化疗、靶向治疗、靶点检测下的免疫治疗等，晚期肺癌，则以内科治疗为主，医疗手段以控制疾病发展，延长患者寿命，改善患者生活质量。

随着胸部CT的升级换代，人工智能技术和液体检测手段的应用，健康体检和肺癌筛查项目能够早期发现早期肿瘤，比如针对肺癌筛查采用胸部CT，胃肠道肿瘤用胃肠镜检查，乳腺癌用超声、CT检查，这些都是早期肿瘤的筛查手段。公众大可不必担心筛查到异常影像和指标。

目前胸部CT是早期肺癌筛查的金标准，考虑到CT检查有一定的辐射，筛查使用低剂量螺旋CT的目的是减少辐射，低剂量螺旋CT的辐射量相当于正常CT辐射剂量的1/7--1/8，低剂量CT辐射的危害微不足道。

记者：很多人担心检查出肺小结节，出现过度恐慌，临床也出现过度治疗。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支修益：并不是首次胸部CT检查发现的肺结节就是肺癌，首次胸部CT检查发现的肺小结节95%以上都是良性的。磨玻璃病变或磨玻璃结节是我们医学的专业名词，并不是早期肺癌的意思，也不是癌前病变。现在很多公众谈“磨”色变，谈结节色变，对于肺结节过度恐慌，许多肺结节人群有了“心结”，影响生活质量和家庭的幸福指数。

现在体检机构和医院的体检中心，许多医院的影像科都采用人工智能技术进行胸部CT的AI读片，临床医生肉眼都看不见的微小结节，人工智能读片都能读取出来，也表现在体检报告里。很多人认为肺小结节早晚也会成为肺癌，还不如早做手术切除为好，这是极其错误的。

我要告诉公众的是，实际上，首次做胸部CT检查发现的肺结节95%以上都是良性的、炎性的、陈旧的。绝大多数都不是早期肺癌，都需要定期复查，连续几次复查胸部CT，观察肺结节的大小、边缘和密度的变化决定复查的间隔时间，决定是否需要临床干预。不要因为肺结节人群的过度恐慌而过度治疗。我们应该坦然面对肺结节，很多肺结节就像人年纪大了会长皱纹，会有白发一样正常，摔了一跤皮肤受损留下瘢痕一样。我建议首次胸部CT发现的肺结节一定要复查，直径小于6毫米的肺微小结节可以一年检查一次，连续三年看看有没有发生变化，就不需要临床干预。针对目前我国肺结节的过度医疗我们也深感忧虑。所以，我们要通过今年全国肿瘤防治宣传周加强肺癌防治知识的科普宣传，加强肺结节规范化诊疗的呼吁，尽快纠正肺结节人群的过度恐慌，减少或纠正临床上出现的过度治疗。

记者：您觉得什么时候或者什么情况下，我国肺癌的发病率会下降？

支修益：目前，随着我国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健康意识的增强，健康体检胸部CT的普及，CT检查价格的下降，更多人主动参加肺癌筛查，开始关注肺健康。加强肺癌防治科普宣传，倡导健康生活方式，合理饮食结构，充足高质量睡眠再加上情绪管理、体重管理和适当运动，纠正亚健康等都会有助于预防肺癌。

“三霾五气”中的室外雾霾也在明显改善，国家在治理室外的雾霾，整治大气污染方面大见成效，蓝天越来越多，我们在地方控烟立法方面也取得了成绩，目前已经有30多个城市出台了地方控烟法规，目前我们正在争取国家层面的控烟立法。同时我们也在积极倡导厨房革命，呼吁新居绿色装修装饰。

另外，随着经济发展，高新科技的进步，肺癌早期诊断、综合治疗的新技术、新药物的应用，晚期肺癌的靶向治疗、免疫治疗的新发展，对降低肺癌死亡率非常重要。

面对社会上的“伪科学”，中国抗癌协会科普宣传部今年要开展“三言”活动，即及时止住流言，科学揭穿谎言，彻底粉碎谣言。

临床医生要用老百姓听得懂的声音传播肺癌防治科普健康知识，让那些伪科学就没有生存的空间，让那些所谓的“祖传秘方”没有生存的空间。我认为不仅要在4.15全国肿瘤防治宣传周的时候宣传肿瘤防治科普知识，我国的主流媒体设立健康栏目，应该经常宣传肿瘤的防治科普知识，宣传肺癌的正确诊疗知识。

做好以上讲述的肺癌一级预防、二级预防两项，我认为，我国的肺癌死亡率就一定会下降，能够完成《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的目标，使我国整体肿瘤的5年生存率提升15个百分点，肺癌是发病率和致死率第一的肿瘤，肺癌死亡率的下降对整体肿瘤死亡率的下降目标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