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振宁像 刘夕庆 画
杨振宁先生辞世的消息刚一披露,“科幻朋友圈”里就出现了一张略显泛黄的杂志页面图,上面载有一篇文章,标题是《幻想与梦想不同——记杨振宁教授为<科幻世界>题词》,作者系时任四川联合大学副校长的龙伟。这篇文章左侧印着的,正是杨振宁1995年6月3日给《科幻世界》杂志的题词:“幻想与梦想不同。”
龙伟当时还有一个身份——《科幻世界》顾问。他回忆,那年杨振宁专程从美国来到成都,为的是参加“四川省首届亿利达青少年发明奖”的颁奖典礼。这期间杨振宁看到《科幻世界》,眼睛为之一亮。此前,他对市面上流行的书刊品类颇有些看法,发出了这样一番感慨:
马路上报摊上和书店里武侠小说、言情小说颇多,科技方面的报道少,科幻小说更是寥寥无几,有点不堪设想!建设现代化强国,不能不重视科技报道,不能不重视科幻小说,这是建设现代化国家的重要环节。
整整30年过后,捧读杨振宁那段感言,我不由地也生发感慨。确实,这位大科学家是以一种更高远、更深邃的目光来审视科普、科幻和科技报道之“功用”的。在与龙伟的交流中,杨振宁进一步阐释了他的观点:
幻想、梦想,常常被人当做胡思乱想,不值一谈。其实,幻想跟梦想不同。梦,是无序的、无意识的,相当复杂,梦中有现实生活的再现,也有无中生有,也有潜意识;而幻想,是有序的、有意识的思维活动。幻想有了一定的科学依据,便更上一个台阶,成为科幻了。科幻,常常是创造发明的先导。幻想太重要了,可以说,没有幻想就没有人类的进步。幻想是创造性思维活动。作为一名物理学家,最重要的是创造性思维能力和实际动手能力,二者不可偏废。
在杨振宁看来,唯有打破现状才能出新。创造性思维,就是打破现状,破坏稳定的思维。给科学大家的话语做一番科幻解读,岂不是可以说:伴随着科学探索的进程所萌生的科学幻想,从诞生伊始便是创新思维的原动力之一。想象——科幻中的特质,不仅是心智的创造,也是一种摆脱“认知禁锢”状态、直面和处理问题的能力。
杨振宁可能没想到,就在他给《科幻世界》题词,并对幻想、梦想和科幻进行阐释后仅仅4年,《科幻世界》便因一个意外之喜而爆红:该杂志1999年7月号发表了一篇名为《心歌魅影》的科幻小说,讲的是有关记忆移植的故事,而那一年的高考作文题居然是《假如记忆可以移植》,“撞”上了!10年后因拍摄科幻电影《流浪地球》而名声大噪的电影制片人龚格尔和导演郭帆,正是那届考生,做了那道在高考历史上极为罕见、带着浓郁科幻色彩的作文题。《科幻世界》当年的总编辑谭楷告诉我,这样一个“高考红利”让杂志的发行量一下就突破了40万份,编辑部备受鼓舞,好势头持续了好多年。
就在要为本文收尾的当口,我翻到一本旧书《无穷之路——阿西摩夫科普作品选》(Asimov,现在通译为“阿西莫夫”,本栏人物剪影即是阿西莫夫头像)。书之“前言”开篇写道:
1979年4月20日,李政道教授在访问中国科技大学时,曾建议学生不要只限于读科技书,还应该看些文艺作品和科学幻想小说。当时,他特别提到:“像美国的科学普及作家阿西摩夫的作品,还有科幻电影《2001:太空漫游》,都很好看。”
早前,身为《科技日报》记者和“科幻迷”的我,有幸分别采访过杨振宁与李政道这对曾经的“黄金搭档”,一代科学宗师。遗憾的是,当时我并不知晓他们对科幻的青睐,因而也没有就此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