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随想

本月初到合肥参加中国科普作家协会2017年会，见到好些钟情于科普的科学家，还有不少年轻的科技工作者。天文学家出身的著名科普作家卞毓麟前辈所作的主题报告，《老兵新识——关于原创科普的再思考》，引起了与会者的高度共鸣，我听着也倍感新鲜、振奋。

卞老师定义的“元科普”，特指带有根本性的、第一性的原创科普作品。“元科普”作品，是工作在科研领域第一线的领军人物（团队）生产的一类科普作品：它包含对本领域科学前沿的清晰阐释，对知识由来的系统梳理，对该领域未来发展的理性展望，以及科学家亲身沉浸其中的独特感悟。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元科普”？卞老师认为，在今天的新时代，“元科普”已是使科普这一翼变得更坚挺有力的刚性社会需求。“元科普”能为更广泛的次级传播提供无可替代的扎实科学基础，对于科技政策制定者和科技管理者更深入地把握科研动向，对于科学决策、经费投入，也都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的确，科学家称得上是科学传播的源头和“发球手”，也是在科学传播中发挥作用的最恰当角色和人选。10年前，我曾作为“外围”人士加盟过《科学家讲科学》丛书编委会，我们的编委会主任、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王绶琯院士讲过的一段话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他说：科普的内容，归根结底是出自科学的具体实践者——科学家们的工作，而科学家的科研工作正是针对着“一事一物”运用他的科学思想和科学方法的过程。因此，一个科学家，特别是精于本行、富有经验的科学家，对古今科研事例的体会，包括对自身科研经历的体验，只要梳理一下表达出来，就会是对科学思想和科研方法很好的普及。

在科普创作领域，我特别推崇“专家型的科普作家”，即在某个科学技术岗位上以自己的学术专长为基础、业余从事科普创作且科研和科普的主要方向大致相同的科技工作者。像王绶琯院士之于天文科普、张景中院士之于数学科普、林之光研究员之于气象科普，就是这样的类型。据我所知，王、张、林三位科学家之所以钟情科普，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在少年时代就受到了科普作品的熏陶，进而走上了科学的道路；后来在从事科研工作之余，也不忘将科研中的所思所得“反哺”于科普。

从王绶琯、张景中、林之光的科研与科普实践看，两者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首先，由于有科研工作的基础和成果作支持，他们写出来的科普作品起点自然相对就高，并能达到一定的深度，而且内容一般都是教科书和专著、论文中所没有的。如林之光所说，他的许多科普文章都是自己专著、论文的普及，许多科学文章可以“三用”，即论文、专著和科普文章（当然都要经过改写）。平时他常常思考与他的专业有关的问题，并且一有所得便愿意把它写出来发表，让大家知道。

其次，他们的科普创作反过来也常能给他们的科研工作带来帮助。如张景中就谈到，他的主业虽然仍还是科研，但他的某些科研领域跟科普的关联度已越来越大。近的有微积分的初等化——也可以说是“校园科普”之一种，而前几年他提出并亲身去实践的关于“智能知识平台”软件的设想，则是对科普工作新思路和新工具的一种有益探索。张景中曾坦言他这样做也并不“吃亏”，因为科普工作促使他对相关科学内容作了更多的思考。随着科普创作实践的不断深入、丰富，他对科研工作也有了更充分的理解，更开阔的思路，两者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互动。

可见，科学探索与科普创作相伴而行，实际上也是在专业和普及这两个层面上的沟通与融合，是科学活动的一“鸟”双翼。如今，全社会的科普氛围已然越来越浓郁，期待有更多的科学家和科技工作者“出山”做科普，特别是“元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