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随想

前不久，美国著名天文学家和科普作家卡尔·萨根的经典名著《宇宙》，有了由陈冬妮博士翻译的第三个中文译本，我应邀为随书附赠的“别册”撰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其中一段文字，表达了我阅读萨根作品的真切感受：精湛的文笔、多维的视角、深刻的哲思，以及恢宏的背景和厚重的历史感……

拿到《宇宙》新版样书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开第二章“宇宙赋格之声”，品鉴并回味20多年前我第一次读到《宇宙》时，萨根娓娓道来的“地球生命之歌的一段乐章”。

那是发生在1185年的一个故事。日本的平家武士集团与另一个名为源氏的武士集团进行着漫长又血腥的战争，两方都宣称自己才是天皇的正统继承人。在这一年春天双方爆发的海战中，平家一族寡不敌众，很多武士被杀，大批战役的幸存者投海淹死。年仅8岁的安德天皇也与亲人一道，含泪沉入海波之中。

就此，平家武士集团几乎从历史上消失了。那些由曾经的宫廷侍女与渔民所繁衍的后代构成的下层民众，创立了一个节日来纪念这场战役，深深地缅怀他们的先辈。当地渔民甚至认为，当年的平家武士至今仍在海底游荡——只是变成了螃蟹的模样。确实也是，在这里可以发现很多背壳上有古怪图案的螃蟹，其模样和形状，都跟武士的面孔惊人的相似。

这个传说引发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一张武士的脸，到底是怎样被雕刻到一只螃蟹背壳上的呢？按照萨根的观点，答案似乎是人类促使了螃蟹背壳上的脸形图案的形成。试想：早先在这些螃蟹很久以前的祖先中偶然地出现了一只蟹，它背壳上的图案与人脸相似，渔民很可能舍不得吃掉这样的蟹。在它被扔回海里的过程中，一个进化历程就形成了：如果你是一只螃蟹，你的背壳很普通，那么你就会被人类吃掉，你的后代就会减少。如果你的背壳图案有点儿像一张人脸，他们就会放你回到海里，你就会有更多的后代。

于是，螃蟹们就开始致力于背壳图案的进化。随着年代的推移，经过螃蟹和渔民的共同选择，那些最酷似武士面容的螃蟹得天独厚地存活下来，并最终进化出这样的螃蟹。这样，也就出现了大量的武士蟹。

年轻时我读到这个故事，甚感惊奇，霎时也明白了作者的用意。后来又看到马克·吐温借其主人公之口讲的一句话，颇有点心领神会：科学上有些东西是深具魅力的，少许微不足道的事实就可以引出一大堆猜想。而萨根在他另外一部名著《魔鬼出没的世界》中提出的一个观点——非同寻常的结论需要非同寻常的证据，也同样值得玩味。 

（作者系科普时报社总编辑）